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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风》第四章 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有敏感词了

太阳刚刚上了地平线。

漕运商会的接任仪式在一记清脆的鸣锣之后正式开始,上至官僚军阀、下至贫民百姓,以及各报社记者们举着相机端着笔记本全都聚集在漕运广华码头见证丁卯的接任仪式。

要说这接任其实也就授于丁卯一张金牌蜡漆的身份牌,再让报社发个报道就能了事,可漕运商会做的是水上和陆地上的运输,照着当时商会的规矩也是要请上各路神仙也知晓漕运当家换人的事儿,这才能让一众神仙知道接下来是该照顾哪位的生意;哪怕丁卯留洋回来再怎么不信鬼神之说,但也不能坏了天津商界的规矩。

海河之灵,代话授意。

镇海玄武,佑吾水土。

升烟作乩,以烟授意。

消灾祈福,乩起惑除。

虽然外人都称郭得友为“小河神”,但他本身是挺忌讳被人称为“神”的。他虽做了乩童,但因自己扶乩镇水玄武,便没有其他乩童过得那么苦不堪言,该吃吃、该喝喝,也没有什么太大忌讳。郭得友十六岁之前还是郭淳老师傅膝下弟子,平日里跟随一帮师兄们做做下水捞尸的活儿。可世事无常,十六岁时某天忽然被附身,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举止。郭淳老师傅是一位远近驰名的老乩童,因是作了海河河神的“灵媒”,天津卫的百姓见了都尊称一声“河神”。家学渊源,耳濡目染之余,十六岁那年在郭师傅的指导引领下,经过了如同一般乩童所必经的“训乩”、坐关等苦不堪言的关目,正式成了乩童。在龙王庙里头设立已久的神坛中,替代了郭老师傅的工作,偶尔祈求神明降坛附身,为百姓消灾祈福,而郭老师傅却在担任了“桌头”(桌头和乩童是焦不离孟的,他要解答乩童在神明附身时所说出的一些隐晦不明的话语)的工作不久后便手执一杆通神的烟斗仙逝了。但由于灵验异常,郭得友很快就受到信徒的信任,一时香火鼎盛,也着实替龙王庙赚进了大把的香火钱。

这漕运商会要更换差使风雨之人的仪式少不了祭水,也必定得请来郭得友。丁卯经历了昨夜丧父的打击,整个人失了平日里的朝气,但眉眼之间却多了几分冷静和沉稳。郭得友撇了丁卯一眼,暗自叹了口气,手上虽动作麻利的点香、请烟、作乩、画符,但思绪早就飘到丁卯那边去,精神触丝也慢慢悠悠探向丁卯。

张启山当然没能想到自己跑一回天津还能遇上天津商界的大变动,原以为自己能就此做个买卖交个朋友就罢,却被丁义秋去世一事打了个措手不及。

下地这件事也就顺理成章向后延期,按照丁卯这个耿直的性子,估计是得等到丁义秋头七过了才能开始做打算。

可却未曾想到丁卯第四天便主动找上了张启山,以新晋会长的名义与他商榷这一笔下墓的买卖。

“我要和你们一起下去。”

张启山放下手里的茶杯坐直了身子,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丁卯看了会便道:“丁会长,下墓可不是官场上的买卖这么简单,像我们这种皮糙肉厚的军人下墓去受受苦也就罢了,您要下墓可不一定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张启山又靠回了沙发椅背上,“这墓底下可都是死人的东西,您不一定受得住啊。”

“这没关系,我在德意志······学的就是法医。”,丁卯眉间拧着一股子倔劲,右手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沙发的扶手,“死人的东西,我能帮上忙;活人的伤病,我也能医治。”

“可你刚接手漕运,地上的事情还是得好好打点,莫不要被人趁虚而入啊。”张启山微微皱眉,不是他不想带着这位少爷下墓,而是他怕丁卯这细皮嫩肉的花拳绣腿可能会成为累赘,更何况丁卯要是在地下磕着碰着,自己出来怎么给漕运商会交代,这笔买卖到底还做不做得成了?

丁卯苦笑一声,抿了口茶,又道:“不劳启山兄操心,我本就是漕运商会的傀儡,也就做做表面功夫,这漕运的进出账目运营有胡总管操作,码头的纠纷有鱼四打点,根本没有我要烦心的。”

张启山这言语一推一拉间也明白了丁卯要下墓的决心,心下一阵烦躁。这丁卯说到底还是个未经训练的向导,精神图景没一般塔里的向导来的坚韧,连自己的小副官都容易被这地下的鬼怪缠上强行进入向导的精神图景,妨碍精神触丝的感受,更别说是丁卯。

不过——那个“小河神”也要跟着自己下墓去探寻,作为丁卯的哨兵应该多少能护着点这个大少爷脾气的人。

阴云虚掩明月光,更添俗人一份愁。

这个狂乱的深渊

是“自然”的胎盘,恐怕也是坟墓

既不是海也不是地,不是风

不是火所构成,而是这些元素的

纷然杂陈产生了原子,

因此必然不断纷争、战乱

一直到那万能的创造主把它们

用做黑色的材料去建造新世界。

那时那深思熟虑的魔王站在

地狱的岸边,向那狂乱的深渊

观看了一会儿,思虑前去的航程。

——约翰·米尔顿《失乐园》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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